沫星子，心中咯噔。不會染上……冇那麼倒黴吧！？但她很快扭曲著眉目，認定了自己的黴運。黎梨被青霜仙尊聞無儘撿回青光劍宗前，以貓形在人界遊蕩了八世，世世想要修成人形大震妖界，打那些聲稱黑貓是黴物不得有好造化的妖精的臉，卻世世天不遂貓願，隻落得八種各不相同的淒慘死狀。她這與生俱來的黴運，不說是百發百中，總也有百發九十九中，基本就冇有壞事挨不到她頭上的。今日連禦個劍都要被飛鳥嚇落到這個隻能進不能出的鬼地方...-
“師兄，是何人在撞鐘？”
黎梨此時正是人形，旁人看不見她頭頂的毛茸貓耳，聞洱卻能看見。
聞洱淡淡瞥了一眼她因警惕而豎起的尖耳，並不作答，正要往前堂走去，一雙素白的纖手攥住了他的衣袍。
聞洱微擰起眉，回首見到一雙剔透黑眸。
“我嗅見鋪裡有許多奇珍異寶的氣息，鬥膽猜想師兄是個買賣人，我跟隨師尊身邊多年也識得不少法器神武，說不定能幫上師兄呢……”黎梨瞪著圓眼，佯裝怯懦地小聲說道。
聞洱從她掌心抽走衣袍，隻冷道：“你得了瘟病，離我遠些。”
黎梨盯著他玄袍寬闊的背影，心中忿忿地哼了一聲，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腦袋。
死魚兒，你且再得意幾天，等姑奶奶我身體複原，看不把你騙出逢無常拔鱗抽筋！
“師兄等等我！”黎梨咳嗽了兩聲，邁著步子跟上聞洱。
至了前堂，黎梨立刻被滿櫃溢彩的法寶驚得合不攏嘴，指著一塊瑰粉色飾黑紋的勾玉說道：“這可是女魔尊緋月的耳飾，傳說能吸引祟物提升鬼氣，師兄你怎麼……”
你怎麼和女魔尊也有一腿？
黎梨剛嚥下後半句，一個容色灰白的少年推開店鋪的大門，將來者引進了前堂。來者齜著兩顆鑲了翡翠的綠牙，朝聞洱稍稍拱手，說道：“聞老闆，久仰久仰！鄙人姓蒼，特來與聞老闆做個買賣。”
黎梨一眼便識出少年是隻無食鬼，成鬼少說也有百年，但找不到所吸食之物，因此修為不高，形貌柔弱。而那前來做買賣的中年男子，卻是個氣血方剛的活人。
黎梨頗感驚奇，所說如今的人界已揚言妖人共存，但凡人心中多數忌憚，更彆提為談門生意來到逢無常，也不怕沾上一身陰氣。
蒼老闆從他墜滿玉石的腰帶中掏出了一顆呈青紫色幽光的寶珠，在她與聞洱的麵前晃了晃，故弄玄虛道：“您二位可知道，這是何物？”
黎梨為在聞洱麵前一展眼力，立刻回道：“這莫不是能尋鬼的憫地珠？”
說來也巧，與憫地珠相對應的正是黎梨身上的挽天珠。挽天珠是青霜仙尊聞無儘年少時凝造，隻能在人界尋妖，曉譽天下後便在彆界出了仿品。
憫地珠正是出自挽天珠之後，據聞是由鬼界十殿閻羅之一的轉輪王打造，唯在鬼界可用，在諸多仿品中名聲最望。
蒼老闆大為驚喜：“姑娘真是好眼力！可是肅殺旗的女老闆？”
黎梨暗自抽動嘴角，心說這肅殺旗的女老闆大概是狐妖與魔尊輪流做，我可不想分這杯羹，忙擺擺手：“我是聞老闆的師妹。”
蒼老闆恍然地點點頭，又看向聞洱：“不知聞老闆看中這珠子冇有？”
聞洱唇邊浮出一抹淺淡的笑意，眼中卻銳利不減，道：“肅殺旗的規矩是以物易物，看來蒼老闆是看中我這的什麼東西了。”
他此言一出又將話頭交給了對方，蒼老闆稍作默然，隻好收起嬉笑：“聞老闆明人不說暗話，那我也便直說了。”
“連我一介凡人都知道，能與憫地珠爭輝的唯有青光劍宗的挽天珠，若聞老闆能從青霜仙尊手中拿來挽天珠，我便將這憫地珠雙手奉上，除此以外更有人界至寶無數！”
黎梨聽完立刻心中發怵地瞥向聞洱。
聞洱也朝她掃來一眼，見她奇特髮髻的頂上，一雙三角貓耳緊緊立起，比秀潤眉眼中流出的敵意更甚。
他又看向蒼老闆，攜著莫測的笑意悠悠開口：“肅殺旗內也有一枚憫地珠待辯真偽，待我給蒼老闆取來，我們細論孰真孰假。”
蒼老闆驚道：“怎麼可能！這可是我千方百計重金所得！你快快拿來你那一枚，我們好好兒地辯一辯！”
黎梨也不解地蹙起眉，心說千霜峰年年打假，挽天珠的偽劣仿品我見多了，眼前這枚憫地珠論光澤氣味，一看就是從鬼界搜尋來的真品。
你……莫不是在出什麼奸詐的商賈伎倆？
聞洱當真去拿他所說的憫地珠，趁他離開，黎梨朝蒼老闆放下話：“蒼老闆您放心，依我之見您這定是真品，看我不當場引雷將聞老闆的贗品劈成兩半！”
蒼老闆神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：“姑娘看來與聞老闆師兄妹關係不親啊。”
黎梨捂嘴咳嗽了兩聲，心說今日才第一次見，能親就怪了。
聞洱很快拿著一盒方匣回來，方匣中靜靜安置著一枚與蒼老闆手中大差不差的青紫圓珠。
黎梨俯身嗅了嗅這枚憫地珠的氣息，不禁麵露嫌棄，暗暗地想你這贗品也太次了，鬼界的法器上有一股驅之不散的狐妖味，難道是你那美狐仆從特地給你捏來唬人的？
蒼老闆見她神色異常，反倒緊張地問她：“如何？究竟誰的是假的？”
“呃……”黎梨一時不知如何作答。
若她直言聞洱的那枚是假的，聞洱定會搶走她的挽天珠與蒼老闆以物易物，再將她丟出逢無常從此不複相見，那她還怎麼賴在他身邊找尋時機吃了他？
她正欲開口，聞洱卻道：“你若能設法明辨真偽，肅殺旗可留你一口飯吃。”
黎梨驚喜地一揚眉：“師兄此言當真？”
蒼老闆急道：“姑娘方纔不是說能引雷劈向假物嗎，何不試上一試？我誠心來與聞老闆做買賣，若是贗品敗我名聲，就地銷燬了也罷！”
黎梨心說看看人家這心胸格局，卻還是生怕他出爾反爾，緊盯著聞洱又道：“師兄可不知我曾在千霜峰上專為師尊銷燬贗品，這一道雷劈下去，再好的贗品也要灰飛煙滅……若我劈壞了師兄的藏品，師兄非但不惱，還會留我？”
聞洱目色清冷地回道：“你若真有鑒寶之能，肅殺旗絕不怠慢。”
黎梨勾起唇角：“好！”
黎梨在千霜峰時隻能眼巴巴地盯著師弟們習練青霜劍訣，聞無儘心中總是對此過意不去，於是傳授她引雷之法，給她分配了個銷燬假冒法寶的差事，光是偽劣的挽天珠她一年就要劈壞一整籮筐。
她拿起聞洱那枚憫地珠，徑直推開肅殺旗的大門，卻被無食鬼歸五攔了下來。
聞洱朝歸五點了頭，歸五纔將她放行，其間未眨一下眼，白裡透青的削尖臉龐比尋常的小鬼還要呆板。
黎梨行至渺無人煙的逢無常主街上，將珠子放在正中央。
她身染瘟疫又重傷未愈，實則不易動用極雷之法，但想到既能打聞洱的臉，又能蟄伏在肅殺旗，黎梨心中便是止不住的暢快！
逢無常並非地下之城，而是人界與鬼界之間另辟的異境，長年處於日已落而天色未黑的黃昏時分，與外界的晝夜更替並無乾係，隻是創境者設下的眼障。
黎梨陡然想起與之類似的聞洱設下的無憂界，她在無憂界中施不出仙門之法，若逢無常內也是如此，那她還引哪門子的雷？
黎梨率先拔出腰際的喵嗚短劍拋向空中，念道：“禦行風動，起！”
她指尖凝出一朵金花，同時喵嗚也劍身金光爍爍，穩穩地橫滯在半空之中。
黎梨見狀鬆下一口氣，掌心攤開即刻將喵嗚召進手中。立在肅殺旗門外的聞洱卻微微擰眉，回想起此人方纔說是被汙衊偷習青霜劍訣，才被逐出了千霜峰。
可她分明使的就是青霜劍訣，與聞無儘如出一轍的霜花紋法陣還在地上佈滿金光。
黎梨絲毫冇察覺自己露餡了，一手持劍直指逢無常昏黃的天際。
“雷種顯震，霹靂而開！”
她一聲簡咒，喵嗚劍首湧出一道鳴光貫穿天際，無雲之景突現一朵黑雲，雲中化出一襲灼目的驚雷重重劈向地上圓珠！
雷聲方落，憫地珠周遭的淡霧褪去，一枚完好無損的圓珠暗中透亮，生出青紫色的幽光。
黎梨大驚，破口而出：“怎會這樣！？”
她回頭看向同樣目瞪口呆的蒼老闆，與一旁麵色未改的聞洱。聞洱神情猶淡，卻被不服氣的黎梨品出了一絲得逞。
黎梨氣狠狠地走到蒼老闆麵前：“我拿你的再試試！”
蒼老闆顫巍巍地將珠子遞出去，交接時卻從黎梨的指旁滾落，“啪”地一聲在地上摔成了兩半。
“……”
黎梨垂頭盯著那枚脆珠，一時動作也僵持住了。
等送走了急著去找賣他假珠的小鬼討公道的蒼老闆，黎梨臉色蒼白直盯著安置回方匣中的憫地珠，氣息弱弱地問：“師兄的憫地珠上為何有一股妖氣？”
聞洱在她麵前將方匣合上：“轉輪王將此珠贈予我後，我借給過奪尾。”
黎梨驚道：“憫地珠是轉輪王親手送給你的？那還有何可辯，你早知道這是真品！”
聞洱淩目清冷，反問：“我為何要親自掃客人的顏麵？”
黎梨悶著一口氣無處撒，隻得又佯裝可憐地道：“我確實在千霜峰專乾銷燬贗品之事，但那些真品原就都在師尊手上，辯都不用辯……我並無鑒寶之能，可我想留在師兄身邊的心是誠的！我定能為師兄做些什麼！”
“比如呢？”
“比如……”
聞洱道：“奪尾有療愈之能，歸五能避除鬼祟，肅殺旗不養閒人，你總要給我理由留下你。”
黎梨的額上滴下一顆冷汗，她默默地道：“師兄……”
“嗯？”
“你有冇有覺得我一眼能選中贗品，實則也是一種天賦啊！”
聞洱啞口無言地望著她精光四溢的靈眸，與頭頂那雙突然興奮豎起的貓耳。
黎梨大著膽子選擇再賭一把，伸出一根纖長的手指指向木櫃上的瑰粉色勾玉，是她方纔一眼看中的女魔尊緋月的耳飾，胸有成竹地道：“那是假貨！”
聞洱依舊緘默，黎梨急著向勾玉走去：“不信我再引雷劈給你看！”
“不用劈。”聞洱擰著俊眉，似是大為頭疼，“那的確是個擺飾。”
黎梨頗為震驚地瞪圓了眼，又點了櫃上幾個極其順眼看似不凡的法器：“那這幾個呢？”
聞洱沉著臉，難以啟齒地道：“……都是假的。”
黎梨仔細地掃視了一圈，剩下的幾件法器都讓她一眼覺得甚假，便問道：“剩下都是真的？”
“……嗯。”
黎梨心中狂喜，不禁喃喃道：“原來我真有那麼倒黴，倒黴到連眼拙也百發百中，實在是天縱英才啊！”
聞洱緊擰長眉兀自陰沉，黎梨弓起身軀咳嗽了半晌，眼中還含著淚花便笑意盈盈地道：“不如以後就讓我當師兄的鑒寶避雷師吧！”
聞洱默然片刻，突然喊了一聲：“歸五。”
黎梨一頓，急忙道：“師兄怎麼還要將我趕出去！？”
聞洱鬱結地瞥了她一眼，此時歸五已推門進來，頂著一張慘白的鬼臉木訥地問：“何事吩咐？”
“……給她收拾一間房。”
-滴在肅殺旗的門前。奪尾垂頭看了一眼那血漬。“你記得清理，彆給旁人看見了。”她語畢便穿過了門麵，店鋪內漫著一股清冽的茶香，不由得讓她揚起笑意繞行至後院。後院一改前堂陳列金銀玉器的商賈之氣，更像是形如閒雲野鶴之人的尋常居所。不得不說，當老闆的都很會享受。肅殺旗老闆正長身玉立於池旁，神色泰然地往池塘中丟魚食。他身穿鬼界名士盛行的金紋玄袍，卻頂著一張有三分仙氣的素美佛麵，垂眼時更顯閒逸。這等雅容與矜貴暗沉...